锦言

搞点东西。更新不保证 啥都随缘。

【璧花】鹧鸪天(十五)

 *温锦言

*迎来第一个没作业的寒假

*期末考试顺利通过了耶

(十五)

 

 

  萧十一郎与连城璧走了一路也没什么交流。萧十一郎当然知道如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利用,而且似乎还是连城璧利用得他更多些。萧十一郎这个人,从小被狼群养大,也没学会什么别的,就是比旁人要更加心宽些。有时候他甚至还会主动找连城璧聊两三句闲话,虽然对方从来就没有搭理过他。

 

  “不是我说,连大公子,你可要想好了,如今你可算是孤身一人,连家这点你不想牵扯进来我能理解,可你觉得凭我们两个难道就直接杀入那天宗去和那什么逍遥侯打上一场么?先说好啊,我可不觉得我这点功夫能在他手下过得了三招。”

 

  萧十一郎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却没能得到连城璧一点的回应。连城璧依旧骑在马上,背挺得笔直,一路上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的。萧十一郎又一次在连城璧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他耸了耸肩,又说道:“那好,我不提这个,前些时候沈家庄已经闭门谢客,听说沈飞云扬言天下谁若是能寻回割鹿刀,那连刀带人都能一起送出去。”

 

  连城璧微微一挑眉,似乎终于有了点兴趣似的轻笑一声,这实在是难得,萧十一郎走了这么久,可不曾见过连城璧这么笑过,就跟忽然间活过来似的。萧十一郎哼哼一笑,“我懂了,沈家庄对你而言,这意义还是不同的吧。”

 

  “闭嘴。”

 

  连城璧收起笑容,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他勒住马缰,忽地停住,萧十一郎没反应过来已经走出去了几步,等他勒马回首,有些奇怪地看向连城璧。

 

  “寺庙?”

 

  连城璧翻身下马,抬头淡漠地看向萧十一郎,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到了。”

 

  眼前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寺庙,是“永真”还是“水真”字迹早已看不分明的牌匾风雨飘摇似的挂在上头,左边雄伟的石狮子断了一只爪子,至于右边那只已经被风霜侵蚀地看不出原本的形状。萧十一郎跟着走上台阶,一时间以为自己踩在什么历史尘埃里的糟粕上。

 

  寺庙破败不堪,甫一进去,一股铁锈般陈腐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萧十一郎即便是见惯了血腥,却也恶心地一瞬间有想要呕吐的冲动。这太不正常了——萧十一郎只觉得寒意从脚底一直窜上了脊背,仿佛有无形的手几乎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咙。

 

  萧十一郎下意识地停下步子,他低下头,斑驳的青石路上每一个缝隙里又透着深沉的暗红,萧十一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的面色一瞬惨白。走在前面的连城璧似乎丝毫不曾感觉到这四周诡谲的气氛,一步也不曾停。

 

  “喂!”

 

  萧十一郎实在忍不下去,刚出一个音节,就听到连城璧的声音清冷地毫无波澜,淡淡地从凛冽山风中传来。

 

  他说:“这里曾经是天宗屠杀之处。”

 

  十三年前,武林震荡,天宗逍遥侯率领三万魔教弟子,几乎屠遍姑苏每一座寺庙。逍遥侯憎恨寺庙由来已久,江湖上总是传闻,说是他曾年少失怙,也曾在朱祖万佛面前长跪三天三夜,奈何佛不度他,这世上神或是魔也都是虚假。这样的憎恨在他年少记忆里一直纠缠在心底,直到多年以后,他手执兵刃,掌握生杀大权,却第一个将刀刃指向万千僧侣。

 

  逍遥侯在武林的第一战,便是这永真观。

 

  永真,永真,这天底下能有什么永远都是真的?逍遥侯在这朗朗乾坤,屠尽佛门人。血流漂橹,生灵涂炭,每一条青石板缝都是浸满鲜血的。长久的罪孽不能被时光抹杀,哪怕是如今十三年后,斑驳地扑簌簌往下掉的灰尘里也仍旧沾着陈旧的血色。

 

  “为什么来这儿?”

 

  萧十一郎实在是不懂连城璧的所思所想,他隐约觉得连城璧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什么武林大义或者为了个人名誉。他想要的,似乎从一开始就与这江湖的风口浪尖毫无关联。他想求什么?这个人——连城璧究竟想要什么?

 

  连城璧淡漠地回过头,他的瞳孔黑沉,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的惊人。连城璧的神色淡淡地看向他,说道:“这是我父亲唯一一次胜过他的地方。”

 

  连城璧并非不知天宗究竟在什么地方,天宗的大本营,如今哪怕他闭着眼也是能走到。连城璧对天宗谈不上恨,却也谈不上原谅,他只是活了这么多年,从浑浑噩噩地曾被人利用再到提前得知这一切的剧本,却最后也没能得到个真假。逍遥侯写的那些东西也未必是真的,那一页薄薄的纸还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轻轻地闭了闭眼。

 

  只是他不信。

 

  连城璧曾经亲手把捏着天宗这一柄利刃,他清楚地知道江湖上人见人恨的天宗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天宗,只是要看这柄刀在谁手里,被谁捏着,才能知道刀刃终究能刺得多深。

 

  “萧十一郎。”连城璧淡淡道:“你想知道你的身世么?”

 

  连城璧曾经也想过,干脆将萧十一郎从头利用到尾罢了。他心里终归藏着点尖锐又龌龊的恶意,可他最终也不能真的这样做,萧十一郎与他完全不同,两个世界,可也终归是个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可怜人。他们曾经同样的身不由己,而连城璧那时候一念之差让他不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但是萧十一郎的运气或许要比他好些。

 

  萧十一郎拧起眉,他沉默地注视着连城璧的神情里似乎是想从他眉眼间的每一个毛孔里看出他说这句话的真假。可是连城璧的神情却是那样的淡漠,萧十一郎终于明白连城璧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在作假。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去。

 

  “算了算了,我能猜到。”

 

  “逍遥侯,对吧。不然你为什么要带着我去天宗?”

 

  连城璧低下头微微笑了笑,他想着他终归是要了解萧十一郎一些的。连城璧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尘埃与鲜血混杂过的砖墙,似乎也并不觉脏或是什么,他道:“既如此,你便可以重新做一次选择了。”

 

  你是选择你的身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地粉饰太平?

 

  萧十一郎的眸子里终于显示出了些孤狼似的尖锐来,他心头翻涌起被连城璧利用的恼火,可那些灼热的情绪在想到他的父亲是谁的时候便像是被突兀的泼了一盆的冷水,生生熄灭了。他似是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说道:“不,你让我想想。”

 

  连城璧也并不着急,他看着萧十一郎疾步离开,转过身默默地看着斑驳不堪的永真观,双手合十,轻轻躬身一礼。

 

 

 

  “父亲,逍遥侯当真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么?”

 

  连城璧上辈子曾经这样问过连泽天,那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多数只剩下个绰绰的虚影。武林决心征讨逍遥侯的当夜,连泽天正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为什么这么问起了?”

 

  连泽天问。连城璧那时候到底是童言无忌,他隐约能了解一些关于逍遥侯的事情,可那时候的连城璧到底不知道世间残酷,就像他一直觉得江湖里都应当是他父亲一般磊落的君子。

 

  “我只是好奇,父亲。那么多叔叔将逍遥侯描述的像是一个魔头,听说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可是既然他是错的,而我们是对的,我们为什么像是害怕什么似的,一定要找出无数个名头才能去讨伐他呢?”

 

  那时候连泽天的表情连城璧已经记不太清,他依稀觉得父亲似乎叹息一声,又似乎没有,他很快又说了点什么别的事情岔开了话题。后来连城璧困得靠在床边便睡了过去,隐隐约约听见他的父亲说:“因为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啊。”

 

  “城璧,待你长大了些,你便懂得了。”

 

  连城璧抬起脸,看向碧蓝如洗的长空。

 

  他如今也懂得了连泽天那时候的深意,可是为什么呢?他无双君子似的父亲究竟是要为了什么才得忍耐到不可忍耐而选择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呢?是谁在逼迫他?是什么在逼迫他?

 

  连城璧很清楚,这样的问题,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

 

 

 

  “千寻姐姐,你喜欢看变戏法吗?”

 

  谢千寻姑娘却是很会折腾人,花满天和倾城公主大婚在即,花夫人拽着花无谢说不要让她出什么乱子,于是花无谢拿出自己那些压箱底的绝招每天缠着谢千寻,让她没有半点可乘之机,根本分不出神往花满天的院子里跑。

 

  “花无谢,你能不能不缠着我了?”谢千寻被花无谢的不会看眼色气得发抖,几乎想要狠狠揍他一顿,可惜花无谢这人招人讨厌就在这儿,即便你再怎么咬牙切齿,对上那张面若桃花似的脸,就是死活下不去手。

 

  谢千寻暗自骂自己没出息,每每都要在花无谢手里栽上一栽。可花无谢却像是毫无所觉,他将宫廷里的戏法从头变到尾,看得谢千寻无聊的直打哈欠。

 

  “千寻姐姐,你似乎不喜欢这个?这还是我之前特地想宫里的手艺人学的呢,怎么不能逗你笑啊?”

 

  花无谢一脸挫败地皱起脸,谢千寻冷哼一声:“那算什么?这些玩意儿我从小看到大,我皇祖母……”话说到一半她猛地抿紧了唇,极快地转移了话题:“花无谢,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见天哥哥?我知道他快要大婚,可我又不会去做些什么,你这么拦着,到底是何居心?”

 

  太像了。

 

  花无谢在心里想,眼前这个顶着谢千寻的脸的女子与那个应当在皇宫深院里的倾城公主一举一动都如此相似。花无谢不敢说自己最了解倾城,可这世界上当真会有这般灵异之事?花无谢不信鬼神,他想起之前大哥曾经提起公主与谢千寻一同坠崖……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这坠崖上。

 

  “花无谢,你如今为你大哥来拖着我,可你呢?花满天要娶公主,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花无谢怔了好一会儿,他撑着下颌,倒是认真地开始思考谢千寻的问题。少年像是在追忆什么似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细小的弧度。实际上认真想来,若是他不曾碰上连城璧,恐怕如今也要借酒浇愁,说不定他还要闹着出家呢。

 

  “我对公主,也曾经以为非她不可了。”花无谢微微一笑,花无谢时常觉得自己或许是薄情,或许从未了解过他自己。可是在姑苏,那些刀光剑影里,那些腥风血雨,似乎一切都与那月白衣袂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他想起连城璧,似乎自然而然地便忘记了其他的一切,无论是公主,是谢千寻,还是什么神京里的才子佳人。

 

  花无谢对上谢千寻的目光,语气和缓但却坚定,温柔却冷静。

 

  “但是现在,不是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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