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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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生中心】少年不识愁(十二)

十二

 



  罗浮生平安归来,这原本是件好事。然而他对自己遇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全部避而不谈。

 

  他不愿意说,也没有人一定要逼迫他说。洪正葆看见他至少是完完整整地回来的,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洪澜早就哭得不知道东西南北,罗浮生笑着揉了揉她柔软的短发,说道:“我命大,阎王爷也不收我。”

 

  “呸呸呸!”洪澜骂他:“你别动不动把这些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你不能让我省点心吗?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还有啊,我可再也不想去码头巡视了,这么累不说,罗诚那个死心眼我真的受不了!”

 

  罗浮生轻轻地笑了笑,看向一边奉行男儿有泪不轻弹准则的罗诚红着眼睛,难得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伸出手拍了拍罗诚的肩膀:“行了,你小子也算是命大。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有功夫缓一口气了,哦,对了,谧竹那边怎么样?”

 

  洪澜气得直跺脚,她狠狠地掐了一把罗浮生手背上的肉,咬牙切齿:“混蛋,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你自己都朝夕不保的!”

 

  “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罗浮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哄女人的伎俩,他笑得温温柔柔,语气里的胁迫之意却是一分不少:“所以,谧竹他怎么样?之前说好帮忙打点他医院的事情也没来得及做,我心里还是很对不起他的。”

 

  洪澜气得不愿意再和罗浮生说话,转身就走。罗诚在罗浮生的逼视下汗流浃背,觉得自家少当家太不懂女人心。罗诚叹气,想日子真的越来越不好过,他刚要开口把这段时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罗浮生,却看见罗浮生竖起手掌,打断他的话。

 

  “给仲景大哥送个信。”

 

  罗浮生说:“让他把人给我送过来。”

 

 

  何敬迷迷糊糊地被一个俊秀的男人带走,他本来以为自己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他坐上车,虽然心中有千百的困惑,但身边的男人非富即贵,他并不敢向他搭话。林启凯也在打量着何敬——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和罗浮生在一起,不过就结果而言,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在傅家铺的通风报信,到现在他们也不能找到罗浮生。

 

  “我会保你性命无虞。”林启凯看着何敬下车,忽然说道。

 

  何敬回过头,看见眼前这位温文尔雅公子微微一笑,明明毫无攻击性,却平白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听见林启凯说:“只要你不会伤害浮生。”

 

  ——否则,我自然有方法让你万劫不复。

 

  何敬惊魂未定地被带进洪家大宅,林启凯看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命令司机开车。司机是他多年在身边的心腹,他似乎不太理解林启凯为了罗浮生暗地里做这么多的行为,他看向后视镜,斟酌了下语言:“少爷,您应该知道两家关系不太好,您还这样帮助罗少爷,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启凯淡淡地弯起嘴角,他摘下眼镜,有些疲倦地按了按鼻梁。

 

  “他值得。”

 

  林启凯说。

 

  经过这件事情,罗浮生被洪正葆勒令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罗浮生也隐约察觉到这次的事情让洪正葆起了疑心——虽然被挟持本非他愿,但至少他利用这一次事件让洪帮提起了警惕,不仅仅是外族,上海这方寸之地,已经有了蛀虫。

 

  可是这一天到晚,他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若他像许星程活着林启凯那样喜欢看书也就算了,偏偏罗浮生没生那个学习的脑子,这导致他这几天更加难熬。

 

  “张姨,我真的不能出去吗?”

 

  罗浮生第无数次尝试和自己的女佣讨价还价,女佣只是笑,把他重新按回床上。

 

  “您必须好好休息。”

 

  罗浮生蒙着被子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他现在还不太理解为什么罗诚的速度这么慢,林启凯总该不会把人扣下严刑拷打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性,罗浮生猛地坐起来,一把掀翻被子,踩着拖鞋就往外走。

 

  不行。何敬他还有大用,不能让林启凯把人弄死。

 

  “少爷,都和您说了不要再任性了。您身体本来就不是那么好,这次一折腾又得十天半个月不能受伤,少爷!您听没听我说话啊!”

 

  罗浮生无视追过来的女佣,踩着楼梯往下跑,正在这个档口,兵荒马乱里罗诚大喊了一嗓子:“爷!人带来了!”

 

  罗浮生立刻停了下来,露出一个万事俱备的微笑。

 

  “好啦,张姨,我错了。”他回头笑道:“我不折腾了。”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何敬,没带任何的感情,即便他的声音都在温和地笑。

 

  “人不是已经到了吗。”

 

  何敬被带进罗浮生的房间,过去的三四天他们两个经常会共处一室。罗浮生在何敬面前,从来都是一个病弱却又精明的少年,他没有多大的攻击性,更看不出什么戾气。

 

  然而这些都是假象。

 

  罗浮生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何敬。谁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在什么时候恢复光明的,何敬看着罗浮生,少年的眼神清冷明亮,深色的瞳孔深处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冷。何敬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违和感从何而来,病弱的少年?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些本就不该是罗浮生。

 

  “坐吧。”

 

  罗浮生说完这句话,便坐进了沙发,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撑着下巴似乎是在打量着何敬。

 

  何敬并不敢坐下,他只是站着,等待着眼前少年对他下的审判。罗浮生摆了摆手,也并不强求什么,他从抽屉里翻出零零碎碎的纸张和一支铅笔——天晓得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抽屉里的,毕竟罗浮生很久没有拿起过笔了。

 

  罗浮生将纸笔搁在茶几上,淡淡道:“你在日本人手底下多久,他们经常会让你做些什么?类似这样的事情你写下来。”罗浮生身子往后一靠,微笑道:“写下来,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上海。”

 

  他说出了与林启凯几乎一样的话,他说:“我可以让你活着。”

 

 

  洪家推迟了许久的晚宴终于宣布举办的消息,各界名流不论是畏惧洪帮的势力,还是想要来讨好军政部长的官僚全都接踵而来。罗浮生一向不参与这些宴会,他在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眼中不过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下等民众,罗浮生也并不介怀,他人的眼光与自己何干。他身体养的差不多,洪正葆总算是允许他离开洪宅。

 

  罗浮生不太喜欢这些西洋的玩意儿,比起钢琴和小提琴,他更想要去戏院听人唱一出霸王别姬。可惜上海没有太好的戏院,罗浮生懒散地坐在茶馆里,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听讨生活的说书人胡诌八扯。

 

  说书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从三侠五义讲到水浒绿林,都是些耳熟能详的故事,旁人起哄说要听些新鲜的,那人竟然惊堂木一拍,说道:“不知各位可知洪帮二当家……”

 

  “嘁,不过是那玉阎罗罗浮生吗?他的事迹整个上海滩都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讲的了?”

 

  “非也,非也。”说书人摇头晃脑,“既然诸位要听些新鲜的,自然要见那些从未听过的。我所说的洪帮二当家,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洪帮上一代二当家,姓罗,名靖,在当年的上海滩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罗浮生端茶的手蓦地一僵,罗靖这个名字在洪家讳莫如深,若非他知道这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几乎要以为这世上从未存在过什么罗靖了。如今夜市喧嚣,一方茶馆的区区说书人也能编出些子丑寅卯,这让罗浮生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可这又太过新鲜。罗浮生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父亲,只是知道他长得很好看,自己的容貌俊秀,不仅仅遗传于自己那个上海第一的美人娘,人人都说罗浮生更像他的父亲,生得一副凉薄相,勾搭的无数女子甘愿为他飞蛾扑火。

 

  罗浮生按捺住内心的怒意,耐着性子听那说书人继续道:“罗靖此人,生得那叫个好看,谁也不知他是从何处而来,为何要到洪帮而去。传言说,罗靖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贵公子,那一身气派,可像极了古时候的世家大族。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将这上海滩折腾地风起云涌,他入了洪帮,三年竟断了老帮主的羽翼,扶当今洪爷上位,手段可谓是残忍杀伐,偏生这人还生了副好皮囊,听说他杀人的时候从来都是笑着的,叫人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刀下。”

 

  罗浮生并不相信,他站起来不愿再听说书人胡扯。谁知道那人竟然又道:“罗靖这人心狠手辣,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当年一代女星夏安妮甘愿嫁——”他这话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道破空之声,尖锐的茶盏碎片从不远处飞掠而来,死死地钉在他的惊堂木上。

 

  刹那间满座寂静,所有人抬眼望去,听见有人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滚。”

 

  他们没人能在昏暗之中辨认出说话人的脸长什么模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罗浮生。

 

  因为这上海滩,没有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仅凭一个字可以让别人胆战心惊如坐针毡,谁都做不到,除了罗浮生。

 

  几乎是瞬间茶馆之中宾客作鸟兽散,罗浮生仍旧坐在原地,眼底缓缓流露出滚烫的杀意。

 

  有人刻意为之,有人刻意要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父亲身上,他明明知道这是有人为他精心设下的局,可是他别无选择。

 

  为了真相,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上钩的鱼。

 

  “你说对吗?”罗浮生缓缓弯起嘴角,“日本的公主殿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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